如果能夠復工,沖擊很快就能過去,如果不復工沖擊就會很大。在這種情況下,很多人就會想到既然中國會受到這么大的風險影響,應該把供應商從中國搬出去。實際上把供應商搬到海外去這種做法并不是在疫情的時候才出現的,甚至也不是之后才出現的。
比如耐克鞋,最早是讓的寶成集團做代工,然后1989年的時候寶成在東莞建立裕元集團,很快耐克就提出,不能把代工廠50%以上的產能放在同一個國家,風險太大。所以1992年寶成就在印尼成立了分公司,1994年又在越南成立了新代工廠。
從2008年之后,中國大陸這邊代工廠的產能陸陸續續都在往越南代工廠轉移。從這個過程我們可以看到,其實多點布局早就已經在做了,不是到今天才開始。但如果說因為多點布局中國制造業就玩不轉,那么早就該玩不轉了,但答案并不是這樣。
為什么答案不是這樣?新一輪的科技創新帶來了新經濟大規模外包的需求,然后在中國拉動出一種供應鏈網絡的演化模式,而這種供應鏈網絡的演化模式幾乎延伸到了生產當中的每一個環節。
隨便拿一個產品來說,比如口罩,口罩沒多復雜,但是它的鼻梁條也都是外包的,沒有哪個口罩廠自己做鼻梁條。復雜產品更是會大量外包,比如,蘋果會把手機生產承包給富士康,富士康作為一級承包商,會去歌爾買聲學系統,歌爾就是二級承包商,歌爾又會去某廠定制模具,去某廠購買金屬線,這些屬于三級承包商,三級承包商又會去其他廠家買別的東西……一種復雜商品有十幾級甚至幾十級承包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。
當市場規模足夠大,分工程度就會發展到足夠深,供應商就可以做特別專門化的事情。打個比方,飲料市場如果一年只有十萬瓶的銷量,那專門做瓶蓋的廠家是活不下去的,但是一旦到了年銷量上億瓶,只做瓶蓋的廠家也可以活得下去,甚至能活得還不錯,但是它對整個網絡的依賴就會特別高,廠商無法脫離開網絡獨立生存。
這意味著什么呢?我們剛才說的一二三四級,一直到幾十級供應商,越往下面層級的供應商,對于整個網絡的依賴度就越高,跟整個網絡的嵌合程度就越高。最近這些年的制造業邏輯發生了深刻變化,復雜產品對于供應鏈網絡的需求越來越深,網絡上的每個節點都只做非常專門的產品,各種節點的配合關系很可能是在多層分包結構當中實現的。所以越往下面層級的供應商就越難往外轉移,除非整個網絡都轉移出去,否則一家轉出去根本活不了。而中國制造業要整個網絡都轉出去的話,現在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地方有那么大的容量能夠承載。
當然,經此一疫,很多外國品牌商會意識到風險,不能把代工廠的雞蛋都放在中國這個籃子里,必須要多國布局才不會在未來遭遇類似風險,所以它們會要求代工廠到其他國家去布局。這是中國制造將面臨的現實問題,不過其影響也不會像看上去那么大。
國際品牌商要求代工廠向中國以外轉移,能轉出去的也就是一級、二級承包商,越往下層級的承包商就越難轉出去,因為越往下分工就越專門化了,生產對于在整個網絡中的協同性需求太高了,如果不是整個網絡轉出去肯定會死。而要整個網絡轉出去,海外沒有任何地方有足夠的生產能力和足夠多的合格工人、工程師能夠承接中國轉出去的這些網絡。
有人在越南也考察過,一級、二級供應商都有轉移出去的,本地也許能夠生成一小部分低技術含量的三級供應商,但是四級以下供應商基本就沒戲了,還得依賴中國。這會帶來一個結果:一級、二級承包商向海外部分轉移,反倒會讓國內三級、四級承包商獲得海外市場,從而牽動著整個供應鏈網絡向外的擴展。